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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積跬步無以致千里─日本名水馬拉松跑遊記

不積跬步無以致千里---日本名水馬拉松跑遊記

 

 

北大長跑韋海浪

 

 

 

 

台北巿長跑協會(北大長跑)會員,近幾年來,拼經濟,也拼健康,除了在國內跑馬,好久沒有組團出國跑馬。絕大多數跑友,徒有國內跑馬的輝煌人生記錄,看到別人有國外的跑馬經驗,自己即便跑遍了全國各地之馬拉松,沒有向世人展現一下代表台灣人毅力、體力與耐力,實在是無法向人生做個交待。心靈雞湯書中提到:「人生在世,其實只需要幾件真正快樂的事情:有可去愛的人,有可做的事,有可期盼的希望」,在協會英明的中央長官,尤其是余會長文榮、蔡前會長文雄及林總幹事和明老師的居中聯繫,運籌帷幄,出錢出力,就在3月5日上午的長榮BR2106班機起飛了,上頭裝載了四十多位跑者及親友,向著完成大家心中理想飛去

 

行程的第一天中午,我們順利降落日本九洲福岡機場,對於大多數團友來說,這是生平第一次踏上的土地,可愛古椎的導遊先生,熱心風趣的介紹當天的風土民情,反正這是他的工作,就讓他大談特談吧!(他說小費己經收了,就要更敬業)。但也因為導遊的專業介紹,讓我們飽以知曉各種日本的風土民情。

 

午餐後,搭二三小時的車程往九洲竹田巿,也是明天馬拉松競賽之所在地,大夥說說笑笑,並在導遊的延途介紹,倒是件有趣的豐收之旅。走著走著,此地的氣溫特低,車箱外的氣溫幾近攝氏零度,當時天空烏雲密布,朦朧間,突然看見車窗外漸漸飄蕩著細細的雪花,即便在車內也能感覺到雪花的輕、雪花的柔,好像是小時候拿著冬天的棉被在大太陽下,邊曬邊打棉被時,抖落出來的細小棉塵,這對常年居住在亞熱帶地區的我們,除了冬天上玉山觀雪之外,是一輩子難於見到的一景,大夥興奮不己,連午睡的瞌睡虫也被突如其來的飄雪給趕走了;詩云:「花不逢春空富貴,梅因有雪更精神」貼切不己。接著這場風雪是愈來愈大,從輕飄柔順的細雪花,漸漸成了大片狀,像什麼呢?世說新語一書說得好:「雪花飄飄何所似?有人道:攦鹽空中方可擬;但是更有人道曰:未若柳絮因風起」妙哉!

 

 

 

 

不消十幾分鐘,車窗外的大雪鋪天蓋地,田園大地,屋宇房舍加上日本的整潔天性,更迭有序,韻律優美的白色景致簡直就像聖誕卡中的圖片景像,連導遊先生都說在九洲雖然氣溫低,但是在平地,又是三月天,此地會下雪的情況是三四十年來難得一見的,連他帶團二十多年也是頭一次見到的,是種際緣、是機會、是運氣、是巧合。我們一則以喜一則以憂,彼此竊竊私語,明天的馬拉松可以跑嗎?雖然大會手冊上註明「雨天決行」,但是雪天呢?興奮中有人開始擔心了,有人想打退堂鼓,有人開始盤算著明天跑馬的裝備了;我們曾在平坦筆直的道路上跑(國道馬拉松),也跑過高山(梨山馬拉松)、穿越峽谷(太魯閣馬拉松)、頂著烈日(金山馬拉松)、裹著東北強風(澎湖馬拉松)、忍受過汽機車騎士的咒罵聲、啦叭聲(台北城巿馬拉松)…….但面對大自然,我們倒是還沒在風雪中跑過……..。

 

賽前一晚我們住在靠近會場的一民宿(安穩亭民宿),此宿設備有夠簡單,大夥要一二十位集體睡大通舖(男女分房啦!),洗手間只有一間,連洗澡的地方都沒有(民宿的配套措施是集體到附近有名的「花中月」溫泉享受了舒適的溫泉浴),但是日本的整齊清潔的民族性,做事細膩、親切,四週窗明几淨,屋宇清爽,柔和溫潤的色澤處處給人感觀上的寧靜與慰藉,毫無委曲之感覺,反而是種另類的體驗;好久沒有睡大通鋪了,回憶是年齡的象徵,我們這群四五零年代的老男人,往事如雲煙般地飄緲,彷彿昨天才入伍當兵般地清晰,一幕幕從腦海襲了上來……

 

縱然是零度左右的冰冷大地我們依舊毅力挺拔,在日本鄉村的民宿一晚,晨起,開軒面場蒲,極目遠眺,清幽寂靜、遼闊廣遠,秀麗的山色盡收眼底,平視左右,清澈見底的流水似可舀取。漸漸看見可愛、溫暖的太陽自東邊山角探出頭來,周圍的群山也從原本遮遮掩掩的雲霧中突出,顯露出它清晰的輪廓。天公做美,沒有下雨,也沒有下雪,一個尋常的三月櫻花好天。所有跑者綻放出笑容,談笑間,不外是今天要破330,今天要把誰幹掉,今天要超越自己,今天是生平的處女秀.云云。

 

有人說:「沒有朋友不一定寂寞(現今沒有朋友,還可以上友古人)。但是沒有敵人(可敬的對手)鐵定寂寞」所以本會跑友經常組別對組別相亙捉對廝殺,(尤以幸福與烏龜兩組為甚),也有看到不爽的「可敬對手」,尤其以國際組的徐育霖己經是幸福組和烏龜頭合力圍剿的對象。「廣交友」以創造雙贏,「慎擇敵」以提升人生境界,是我們跑者奉行的圭臬。敵人選對了,最大效能是:激發生命潛能,使智慧開竅。畢竟朋友易得(三人行必有我師),敵人難求(獨孤求敗),所謂「毋友不如己者」,是人生的智慧;「毋敵不如己者」,可是提升人生境界的秘笈。

 

 

 

 

寒帶的馬拉松,開跑時間較晚,大會定在上午十點,我們有較充裕的時間,在飽食早餐後,還可以小睡一番。在精神抖擻,精力充沛,大夥邁開雄健的步伐往附近的起終點集結。這是一個日本地區性的馬拉松大會,參賽人數雖然不多,不像筆者去年到的洛杉磯馬拉松(全程馬拉松參賽者就有八十幾個國家近二萬五千人),而這次的名水馬拉松,全馬參賽僅約五百多人,大多數是本地人,國外團體人士除了少數歐美個人參賽之外,國外團體參賽就屬我們了。雖然是小型競賽,但是小而美、小而精,大會的各項支援服務與貼心無一缺如。

 

本會國際組會員杉山長先生(日本在台交流協會駐台官員)的父母,知道我們要來,前幾天苦心書寫中文「應援台北巿長跑協會」的加油長紙條,到現場為我們「甘巴疊」,別小看這幾個中文字,對不懂中文的老邁父母,可說花了好幾天的工夫,不斷地打電話,傳真到台灣問他兒子怎麼寫,其用心之甚莫過於此,並且在寒冷的現場全程為我們加油,雖然我們語言不通,但其誠心與善意,穿越地域與空間完全呈現在他們的肢體言語中。

 

生命裡,那可以飛昇、可以超越、著火不熱、入水不溺,可以達到絕對自由的,是什麼?就是以雙腳向大自然呈現我們的毅力;當時我們衫薄肌凍(即便是穿著長袖上衣,長的束褲,頭帶帽子,手著手套),但是逸興遄飛的熱情驅使著我們向前奔跑,我們的理念裡永遠是穩穩的自信。在主辦大會會長以一些我們聽不懂的日文致一些歡迎詞後,十點整鳴槍起跑,我們就以千鈞萬馬奔馳的力量,在攝氏零到一二度的寒冷山間道路,用自己的雙腳,向自己証明我們無需在面對大自然的難關,感到頓挫時,就停止任何的承諾。我們常常有意地尋找對自己忍耐能力的考驗,與對自我的超越,而且也捫心自問,為何會有這種渴求。其實這個課程是簡單的:「你要親身去完成一件事.」。

 

今天的路線是延著山區的一條溪流,兩旁森林藏密、百草芳菲、溝壑縱橫、流水潺潺。寒冷的空氣夾雜著林木的清香,寂靜的山林間,偶然傳來幾聲悅耳的蟲鳴鳥叫,讓我們以雙腳縱橫於雄山大川,嘯傲於莽莽叢林,使我們剛烈威猛、霸氣十足的本性被重新喚醒,向長天大地釋放自己的渴念。

 

 

 

 

開跑的前三十公里,充沛的體力,凌勵的雙足,誘使我以輕快捷徑的步履,除了本會少年組二位國手級的跑者陳彥博、翁竹毅(分別榮獲大會總冠軍及季軍),及國際組邱元輝(獲45歲組第二名)、朱含祺二位高手之外,我可是在本會參賽團中,橫掃全軍。二次的折返點,本會跑者,育霖兄,雄哥,力哥,彬哥,阿和.先後遇到我,無不望其向背,見「浪」色變、聞「龜」喪膽。前30公里與杉山長先生並駕廝殺,互有領先,相互競爭,也相互鼓勵,以一口不甚流利的華語偶而邊跑邊與我交談,他是日本人,在台灣工作,在他自己的土地上競賽,但身著「台北巿長跑協會」的服裝,是認同、也是友好的象徵,因為我們都是地球村的村民。

 

長長山區42公里的馬拉松,延途居民很少,偶而遇到幾個小村落,年邁的阿公阿媽,頂著寒風,站在路邊,以一雙滿佈皺紋的小手,白花花的頭髮,親切和藹可親的笑容不斷地鼓掌喊叫「甘巴疊,甘巴疊.」熱誠之情令人動容。長長的山道上很難得見到加油鼓舞的行人,取代的是壯麗的山川景致,加上不是很多人的參賽,經常是「前無古人,後無來者,念天地之幽幽,獨愴然而泣下」即便是偶而加入一跑者集團中,前後左右都是黃皮膚,黑頭髮的東方人,有時彼此以為是「本國」人,一開口全是鷄同鴨講(英文在日本似乎不是那麼的普及)頓時間在寒冷的氣流瀰漫中彷彿被抽離了什麼,令人覺得萬分寂寥。

 

個人在前三十幾公里,跑的很順,到了35公里,看看碼表,才用不到3小時,心中雀躍,心想順利的話今天可以破330,但是沒有想到過了35公里,腳也沒受傷,也沒抽筋,不知何故?全身虛脫狀,沒力了,幾乎跑不動了,那的確是艱苦且長久的奮鬥。眼看著原先被我甩在後頭的北大跑友,育霖兄、文雄、阿力哥、陸續超越我,前半段的跑程一如曲目的名稱「十面埋伏」,只是到頭來不知道究竟是誰中了誰的埋伏?餘光下還可見對方冷冷的回顧,突然憬悟到自己身陷僻遠、孤苦的處境,顧影自憐,構成萬里豪情的羈絆。沉重的腳步,要踏上寂寞的路;疲倦的雙眼,看不透陰晴圓缺;不能說出的苦,在寒風中閃躲。陣陣逼人的寒氣卻似無孔不入,肆無忌憚地鑽進我的毛孔、我的心坎裡。

 

此時在面對困境時,用「心」來領導是個好方法,就這麼心念一轉.心想慢跑的一項重要特性,就是不與人爭,有心奪標人士不過一小撮積極的參賽者,大部分人不過惴想跑完全程,挑戰自我。慢跑不是要與人拚得你死我活;論速度或耐心,跑者與自己比賽,讓人有參與歷史或至少為自己的人生歷史而跑,而獲致成就感,從中透露我們自身豐富的訊息,也暗示削弱自己對名利的追求,也逐步修正對成就的看法,這也就是為何會有越來越多的人,利用假期來參加這樣的各項路跑活動,儘管在過程中我們會感到暫時的不舒服,並且常常要面對嚴厲體能挑戰。而我們也可以從中瞭解到「一步一腳印,腳踏實地」,「大處著眼,小處著手」,「不積跬步無以致千里」的道理,不僅可以讓人的生命有所不同,同時也能振奮我們的精神。在這雲淡風輕的三月寒天,用腳掌親吻大地的此刻,心湖是如此平靜,心境是何等寬廣,把跑馬山林,遊賞山水的樂趣,領會在心裏,寄託在風中,所以我就以緩慢的步伐,不在乎有多少人超越我,到了終點前還被彬哥、羅哥給架回終點。

 

在我知道自己在如此生命的戲劇性困難之下,又能通過另一個耐力挑戰時,就擁有極深的滿足感。而我就在自戀於本身潛力的突破,不在意最後的得分,只求在過程中把握每一刻的機會。即便是極力按捺自己胸臆即將潰決的情緒,到了終點,咧嘴苦笑中隱約還自己聽到自己吐發一聲如釋重負的喟嘆,我依然在豐盈的感動中有滿足也有驕傲。

 

平常心,看似容易,其實並不簡單,誰能悟透平常心而真正擁有平常心,誰就有機會讓自我的表現更上一層樓,而分享,也是發現個人潛力的好方法,因為歌德說:「能分享他人的痛苦的,是人;能分享他人的快樂的,是神。」

    終點處,有一平坦處,舒舒展展地坐椅子上,頓時山啊、水啊、雲啊、樹啊、鳥啊、寒風、烈日….都一起屏息,只讓你靜靜地休息,汗收了,氣平了,懶勁也上來了,再也不想挪動。這兒有熱騰騰的味噌湯,軟酥酥的壽司,那好,就這樣在舒舒暢暢地坐著,痛痛快快地大吃特吃中畫下一個暫時的句點。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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