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里之行始於足下

韋海浪著

    有許多事情可以「破百」；服兵役時想著破百(還有百日就可以退伍了)，近日的選戰破百日（倒數百日大選），高爾夫破百（桿），年薪破百（萬），攀登高山破百（嶽），考試破百（分），還有……，有足以傲人的成就，也有茶餘飯後閒談的無關痛癢的話題，而一個人在這一生中，有沒有以自身的力量完成的破百記錄而令世人稱羨之壯舉呢？

全程馬拉松42.195公里，有多遠？就如作家三毛所說: 「遠方有多遠？請你告訴我！」，而要以雙腳一步一腳印，腳踏實地，沒有捷徑，更沒有僥倖的完成全程，對於絕大多數的人，是一輩子都難以完成一次的記錄；但是有人要在一生中完成一百次的全馬記錄，那簡直是不可思議。就在2003年結束前，台灣出現了一位完成百次馬拉松的人物──黃政德先生。是一種傳奇，是另一種台灣奇蹟。大凡至今傳奇性的歷史人物軌跡，總有生生不息，吐納百代的獨特秉賦吧！這是多麼難於完成又多麼讓人感動的壯舉！

說起我對黃政德先生的認識，那是在近二年來，在網路上隱隱約約不時地瞄到有一位完成了好多次的馬拉松，好像一直在全國馬拉松普查中獨佔鰲頭，我也只顧著完成自己的馬拉松，也沒太去注意這號人物….今年(2003年)五月二十五日，同事拿一份自由時報第13版給我看，偌大的標題「黃政德繞著地球跑，立志跑100個馬拉松的故事」，「馬拉松己完全融入他的生活，也是生命的最佳潤滑劑，從中不但讓他身體健康，很少生病，平常紅光滿面，連帶地也改善人際關係，事業蒸蒸日上。」云云….整版的介紹黃先生在這二十年來跑了九十幾個全馬，國外就跑了近50次….著實讓我開始對這位「奇人」有了好奇的關注。

2003年底一場新加坡國際馬拉松賽，讓我在海外的異鄉國度──新加坡第一次見到黃政德先生；是一種際緣、一種機會，是運氣、也是巧合。從側面可見他的短髮與堅挺的鼻子，濃黑的睫毛閃閃跳動，儘管是第一次見面，卻見他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他的馬拉松歷史來；矮矮的個子，低沈宏亮的聲音，炯炯有神的眸子，圓臉親切帶有和藹可親的面容，才思敏捷，活潑開朗，裏裏外外透著一股機靈勁，直觀上覺得他是位自我肯定、有自信、強悍、鬥志旺盛的男士。他就是台灣路跑界的奇人、長跑界的偉人──現年55歲的黃政德先生。

這次的新加坡馬拉松是他的第99次馬拉松，在這二十年來，足跡跑過三川五嶽、五湖四海，49場海外馬拉松，若非有錢、有閒又有體力健康，實在是難於達成，從他腳下跑出壯志凌雲、豪氣干城的人生一途。人類的生活方式可以日新月異，但這種終極性的體驗卻有永久價值。他憑借雙腳，散發出生命意識的真諦，超凡脫俗。而他的愛鄉愛土的精神，為國家做了不少國民外交，將健康、毅力的「Taiwan」給推銷了出去，這已經不是一句口號，而是一步一腳印，紮紮實實地「跑」出去，卻仍堅持根留台灣；二十年前，他的第一次馬拉松在台灣完成，有什麼樣的起點就會有什麼樣的延續，天空再遼闊，鳥兒也有回巢的一天，在繞了整個地球之後，他將第一百次馬拉松留給自己的鄉土──2003台北國際馬拉松。

每一個生命中的馬拉松不是一下子就可以獲得的，是日復一日、年復一年的掙扎與感動。在黃先生二十年來的百馬歷史中有一連串說不完，道不盡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，只有不放棄不退縮的人，能當得起大事業大功勳。也只有無所謂得失，不等待回音的人，才能攀上人生的顛峰。在這種意境中又大多溶解著一種隱逸觀念──在每一次的馬拉松過程中，是一個人單獨的完成，是孤獨的面對宇宙，是一種「動態的禪修」。

在完成百馬後，一場記者會現場中，另一項令人感動的是，其實黃先生已經完成了103次馬拉松，但是因為有三次無法取得完成証明，「實事求是」是跑馬拉松的人格特質，一切要有証據才能取信於人，所以這三次自己決定不予採計。（天啊!三次的馬拉松，就算我也少則二個月，多則半年；甚至一年才能完成）。這點相較於現今世風日下，不少人往往不求根據，不去採証就捕風捉影，擅自揣測、妄加結論，黃先生的作為與精神實在是我們後生晚輩效法的典範。而在他完成百馬後，他說要將一切歸零，再向人生的第二個百馬前進，這令我想到聖經腓利比書三章13,14節的經文中說到：「弟兄們，我不是以為自己已經得著了，我只有一件事，就是忘記背後，努力面前的，向著標竿直跑」黃先生不但自己向著標竿直跑，也帶領著「台北跑者」一起向人生的標竿直跑。

看到黃先生的完成百馬後，總有一種沉重的歷史氣壓罩住我的全身，使我無端地感動，無端地喟嘆，一提筆就感覺到熱血沸騰。慶祝會場上懸掛著成列的黃先生的百馬完成証明精製的海報、美麗的歷史照，這種美襯托了人類嚴峻的體力狀態，考驗了人類終極性的生命力與毅志力，因此顯得格外動人心魄。當我的目光游走在已經跑過的千里之間來回，癡想著其間在體力、毅力與財力堆積出來的無數江河和高山，頓時令我感受到人世間最有吸引力的，莫過於這位活得很開朗、很自在的男人發出的健康生命信號。他已經把最強悍的生命付之於二十多年的一步一腳印，付之於國人的企盼，付之於世人的眾目睽睽，在這晨間寂靜的台北巿政府前飄蕩迴響。

想到宋朝大書法家黃庭堅所說：「哀懷抱絕景，更覺落筆難」。在面對黃政德先生這件百馬壯舉之下，剎那間「驚覺對奇人，更感下筆難」，就在古墨輕磨滿几香下，非人磨墨而是墨磨人。同樣是黃姓家族，我就把一千年前黃庭堅先生的書法，與現在的黃政德先生的百馬表現的生命力合而為一；一為文豪、一為武將，將生命對此壯舉轉化成筆底風光。在敬佩與讚嘆之下大筆一揮「千里之行始於足下」在孔夫子他老人家說了這句話，三千多年後，終於在台灣有人印証了這句話。